袭人以怡红院女主人自居,这是真的。别的不说,一句“可是我说的,‘一时我不到,就有事故儿’”,一句“原是我们的不是”,就可以看得出来。
不过,袭人的“自居”,并不是自说自话的妄自尊大。“自此宝玉视袭人更与别个不同”,首先是宝玉的承认。后来王夫人擢升她,更是明言“我就把他交给你了,好歹留心,保全了他,就是保全了我”。连平儿也说:“我倒忙叮咛宋妈,千万别告诉宝玉”、“等袭人回来,你们商议着变个法子,打发出去就完了。”瞒着宝玉,却要袭人做主,这不是女主人是什么?
在少爷没有正式娶妻之前,侍妾代持中馈,是很普通也很合理的。宝琴进京,送给宝钗、香菱各一件石榴红绫裙料,就是一个例子:当初薛蟠买了香菱就上路进京了,宝琴和她能有什么交情?却把一样的礼物送给她与堂姐宝钗,还不就是把她当成薛蟠屋里的女主人来看待了?这样看来,袭人的“以怡红院女主人自居”,也不能算是僭越。
至于黛玉叫袭人“好嫂子”,有人说是“成全她”,根本是无中生有、胡说八道。黛玉不过是贾府的亲戚小姐,她有什么资格承认、甚至成全袭人?她叫“好嫂子”,就是察知宝玉与袭人的深厚感情,以此来调侃取笑。
《红楼梦》中还有一个类似的取笑。在薛蝌与邢岫烟订亲之后,“湘云是个爱取笑的”,特意强调“令弟媳的丫头篆儿”如何如何,也是在开玩笑。因为只是订亲,没有正式成婚,“邢岫烟比先未免拘泥了些”。这种没“过明路”的婚姻关系,最容易成为闺中戏谑的题材。
那么,黛玉为什么偏偏这时候叫一声“好嫂子”呢?因为这是端阳节,家宴无趣,不欢而散,宝玉“心中闷闷不乐,回至自己房中,长吁短叹”,而黛玉却“倒不觉得怎么”,怡然自处。
宝玉的闷闷不乐,引发了与晴雯的一场争吵;黛玉来时,争吵已完,她不知内情,又怡然自在,就顺嘴用“好嫂子”来调侃袭人。
黛玉是完全无意的,却代表着众人对袭人地位的认可,这对晴雯是一个打击,却是对后文王夫人擢升袭人做出了预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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